第92章第1页_长安十二时辰(马伯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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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即将奔到门口时，大门却&ldo;砰&rdo;地被推开了。大批旅贲军士兵高呼&ldo;伏低不杀&rdo;，拥入院中，登时把这里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元载远远站在士兵身后，满脸得色地看着&ldo;蚍蜉&rdo;即将归案。

今夜负责兴庆宫外围警戒的，是龙武军。他们作为最得天子信任的禁军，早早地已经把勤政务本楼前的广场清查了一遍，在各处布置警卫，张开刺墙，力求万全。

这是一年之中，龙武军最痛苦的时刻。

再过一个时辰，各地府县选拔的拔灯车与它们的拥趸便会开进广场，做最后的斗技。届时这里将会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连附近的街边坊角甚至墙上都站着人。更麻烦的是，天子还要站在勤政务本楼上，接受广场上的百姓山呼万岁。在圣人眼里，这是与民同乐，共沐盛世，可在龙武军眼里，这是数不清的安全隐患。

今天太特殊了，龙武军不能像平时一样，以重兵把闲杂人等隔绝开来，只能力保一些要津。除了勤政务本楼底下的金明、初阳、通阳诸门之外，今年还多了一个太上玄元大灯楼。

&ldo;太上玄元&rdo;四字，乃是高武时给老子上的尊号。当今圣上崇道，尤崇老聃，所以建个灯楼，也要挂上这个名字。

这个灯楼巍巍壮观，倒不担心被人偷走，就怕有好奇心旺盛的百姓跑过来，手欠攀折个什么飘珠鸾角什么的。因此龙武军设置了三层警卫，没有官匠竹籍的一概不得靠近。

十几辆柴车缓缓从东侧进入兴庆宫南广场，这是因为整个城区的交通几乎已瘫痪，它们只能取道东侧城墙和列坊之间的通道，绕进来。广场边缘的龙武军士兵早就注意到，抬手示意。车队停了下来，为首之人主动迎上去，自称是匠行的行头，递过去一串用细绳捆好的竹籍。

&ldo;灯楼举烛。&rdo;他说道。

警卫早知道会有工匠进驻灯楼，操作举烛，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他们接过竹籍，逐一审看。

这些竹籍上会写明工匠姓名、相貌、籍贯、师承、所属坊铺以及权限等，背面还有官府长官的签押，并没什么问题。警卫伍长放下竹籍，朝车队张望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ldo;张主事呢？&rdo;

按照规定，灯楼维修这种大事，必须有虞部的官员跟随才成。行头凑过去低声道：&ldo;咳，别提了，张主事刚才在桥上观灯，让人给挤下水啦，到现在还没捞上来呢。我们怕耽误工夫，就自作主张，先来了。&rdo;

警卫伍长一听，居然还有这事。他为难道：&ldo;工匠入驻，须有虞部主事陪同。&rdo;行头急道：&ldo;张主事又不是我推下去的！他不来，我有什么办法？&rdo;

&ldo;规矩就是规矩，要不让虞部再派个人过来。&rdo;警卫建议。他身为龙武军的一员，身负天子安危，一切以规矩为重。

&ldo;外头都在观灯，让我怎么找啊……&rdo;行头越发焦虑，手搓得直响，&ldo;距离丑正还有一个时辰。稍有迁延，我们就没法按时修完。圣人一心盼着今晚灯楼大亮，昭告四方盛世。万一灯楼没亮……就因为龙武军不让咱们工匠靠近灯楼？&rdo;

一听这话，警卫伍长开始犹豫了。规矩再大，恐怕也没有天子的心情大。他看了眼那列车队：&ldo;好吧，工匠可以进去，但这车里运的是什么？&rdo;

&ldo;都是更换的备件，用于维修更换的。&rdo;行头掀开苫布，大大方方请警卫检查。警卫伍长一摆手，手下每人一辆车，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车上确实全是竹筒，竹筒的两头被切削得很奇特，与灯楼上的一些部件很相似。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不过这些竹筒很烫手，似乎才加热过不久。伍长不懂匠道，猜测这大概是某种加工秘法。他放下竹筒，又提了一个疑问：&ldo;还有一个时辰就举烛了，还有这么多备件需要维修？&rdo;

行头这次毫不客气地一指马车：&ldo;这个问题，你可以直接去问毛监。&rdo;伍长抬眼一看，坐在马车前首的是一个留山羊胡子的瘦弱老者，他正面无表情地仰头看着灯楼‐‐正是尚灯监毛顺。

伍长一下子就不作声了。毛顺那是什么身份，哪里轮得到他一个龙武军士兵质疑？他再无疑心，吩咐抬开刺墙，让车队缓缓开进去。

连续两道警卫，都顺利放行了。虽然这些工匠没有张洛作保，不合规矩，但毛顺大师亲临，足以震慑一切刁难。于是车队顺顺当当开到了太上玄元灯楼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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