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又一声,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迟宿,他们在世俗意义中的关系。一日又一日,他坐在床头迎接道德的审判,不知该如何卸下这副沉重的枷锁。直到那天,他迟迟没有等到白珞的到来。只等到窗外狂风暴雨,山崩地裂。白楚与迟朔正式决裂。白珞被她母亲捆得五花大绑丢进轿子里抬下山去,等到迟宿知道的时候,她们已经走到了山脚之下。他伤势未愈,从病榻挣扎而起,闯入滂沱大雨,追逐她们离去的轿辇。若他不曾狂妄到越级挑战至曦境剑修,也不至于此刻羸弱到连御剑的力气也没有,不至于淋了些雨受了点风就开始不住哆嗦,不至于跑了几步就栽倒下去。哥哥。他仿佛听到了她被困在轿辇里不停拍打着木板,发出求救的声音,软软的,可怜的,将他的心挠碎。跌倒,爬起。他没有追逐到雨雾中纷乱的马蹄,歪斜的身体全无所依,执剑跪地,呕出心中郁结已久的甜腥。没有白珞的世界仍旧喧嚣,只是他听不到,内心一片空寂。脑海中一片混沌,难过的让人窒息和绝望。回忆定格在那个雨天。……从心底渗到唇齿间的酸涩让迟宿不由地急促喘了两下,不想让白珞发现异常,索性吐露出了自己的不爽快。“珞珞,牙疼。”“诶?”白珞愕然,随即立马来了精神,接过迟宿递给自己的药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倒出一粒丸子殷切地喂到他嘴边。迟宿低下头,像一头河岸边汲水的野兽,舌尖舔舐药丸时不出意外地碰到她的手心。白珞耳根一红,待要说什么,手中的药丸已经被舌尖一卷,从她手心消失了。连同濡湿的触感一起。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以为是那异香带了燥热与不适,巴巴地望着迟宿。“这药管用吗?”药丸含在嘴里没咽,须臾,他由衷地评价。“苦。”“啊?”白珞嗅了嗅药瓶,果然闻到黄连的清苦味,一点儿也不惯着他,说:“卖药的阿婆说了,良药苦口,切忌甜腻之物。”迟宿默了半晌,轻喃:“你不再给我吃蜜饯了吗?”那声音低且清,像风吹落叶时的“沙沙”微响。白珞心软了,从收纳袋里翻出从集市上采买的青枣,递到了他嘴边。“那你吃这个吧!”迟宿看着她,微张口时露出的獠牙看得白珞心头一涩。那双獠牙咬破坚薄的青皮。咔嚓。果肉雪白,略带了几分酸苦,若是能再晚收成几天,应该会更加清甜多汁……他想了想。不能心急。……轻雪门地处极北之境,此去路途尚远。白珞大致研究了一下地图,按照省时节力的原则,规划途径的城镇村庄——拿着羊皮地图坐在篝火旁认真钻研的样子,仿佛要去度假旅行。迟宿嗤笑了几声,次日清早提着她御剑而行,日行千里,接连略过了几个她计划里想停留的城镇。他的命剑如定海神针,伸长、延展到能够当床的大小,白珞无聊地在剑身上面打滚儿。“我听说白杨镇有个月亮湾,唯有貌美之人才能在湖面映出倒影,你说那水面能映出我的样子么……”“丰都的戏班子可有名了,听戏的时候捧一把瓜子,啧啧,人间一大美事。”“苍连山下的水仙花节到了,你想去看看吗?”她试图用人间的风花雪月消解魔物心中无形滋长的执念,却只能得到迟宿一句:咱们日后再去。啧,撒娇不顶用,打滚儿都不管用了。白珞心道。哎呀,这人可真难伺候。这时,迟宿御剑落地。白珞以为自己的话触动了他,打眼一瞧,险些被迎面吹来的风沙迷了眼。这是什么鬼地方!迟宿解释道:“这片荒漠御剑有风险,中心有处城镇名为‘天水城’,城中有方圆千里最大的传送法阵,从那里可以直接到轻雪门山下,省时许多。”白珞看了一眼地图,见这片沙漠后就是徐家掌控的点金城一带,心知他是不想经过徐家的地界才选择天水城的传送法阵,也不点破。不过也从这点看出迟宿内心的迫切。白珞盘算着迟宿把灵力耗在赶路上总归不是办法,万一遇到什么伏魔大能,哪来的修为御敌?想到这里时白珞心下一惊,拍了拍自己的脸:修道者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迟宿误入魔道,自己可不能被他带进沟里!就算遇到什么伏魔大能,自己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偏帮迟宿……助他拔除心魔要紧!白珞如此叮嘱自己。长途跋涉,冰魄剑终于得以归鞘歇息,在剑主腰间“哗哗”响了几声。迟宿神色不耐,疑惑道:“她胖了吗?我没什么感觉。”白珞:……冰魄剑:……呀呀呀呀呀!这位主儿是真的装疯卖傻、不分场合地嘴贱!为什么要把它的话翻译给她听啊啊啊啊啊!白珞眉毛挑得老高,挽着迟宿的胳膊说:“飞了一天,好饿好饿,我想吃烤鸡!阿宿你以前用冰魄剑烤的肉串最香了。咱们找个地方吃烤肉好不好?”迟宿连半分犹豫也无,“好。”冰魄剑在迟宿腰间抖了又抖,发出绝望的铮鸣。不,我真的不想对穿鸡屁股。昏庸无道的剑主,不在意一把剑的想法,也不在意名剑烤肉有何不妥。他只在意那个小妖精。……他们在风沙中走了不知多少里,一路未见城池踪影,反而途中风沙越来越大。白珞走得实在累了,趴伏在迟宿肩头,打着哈欠睡着了,如同他们年少时走过的许多路,经历过的许多场景一样。她昏沉沉倒头趴在他温暖结实的背上,揪着柔软的大氅香甜地睡着,不知外头黄沙漫天的凶险,还是飞鸟还巢的宁静缱绻。叮铃……耳畔传来一阵铃声,由远及近,像投入湖水的石子儿,在宁静的世界里漾起一片涟漪。白珞揉了揉惺忪睡眼,从斗篷下遥遥望见风沙里走出的虚影。一个骑骆驼的老和尚。白珞不由分说,用斗篷帽子盖住迟宿的头,遮掩他脸上的魔纹。温声向和尚问路。“天水城?早被黄沙吞没了!那些年战乱又逢干旱,风沙愈来愈大,逼得百姓没活路,异族入侵天水城,守将卫萧率两千余将士拼死卫城,却不知为何一场黑风暴席卷而来,将整座城池都掩埋在了黄沙之下,当年那盛况想是再也看不到啰!你们问它的位置?喏,就在前方那沙堆下面。你走近能看到些还没完全掩埋的断壁残垣哩!”老和尚腰间挂着酒囊,摇头晃脑酒还未醒,嘎巴嘎巴咬着烟杆吐圈儿,骑骆驼慢慢走远。白珞隔得老远还能听见驼铃声与他嘴里的小调儿。别三载不见阿耶归寒鸦啄肉奴枕黄沙化白骨他们翻过老和尚所说的沙丘,一座浩大的城池映入眼帘,城墙未见战火硝烟痕迹,一座戍楼巍然耸立。白珞回望黄沙漫漫,早已不见和尚与骆驼的踪迹。那和尚怕是喝醉了?荒城进了城,街市上人声更鼎沸,货郎卖力地吆喝着美食:红糖馅儿包子,麻辣的咸豆腐脑儿,油泼辣子宽面……新鲜的玉米蒸饺,蘸一碟子红油,肉香皮儿劲道,娘子可要尝尝么?长街飘着酒香与肉香,光是闻着味儿都要让人溺在里头。白珞嘴馋,一直未完全辟谷,抚了抚肚,眼巴巴望着迟宿。“阿宿,你饿不饿?”迟宿像是等着她问这句话似的,舔了舔嘴唇,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嗯,是挺饿。”白珞心下一慌,扬手打在他后脑勺上,竭力让他混沌的眼眸清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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