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替我挡的,我本就是死过一次,被暗器刺中也无所谓。”她并未看向对方的眼睛。“……我知道。”宁云志的声音轻若游丝,勉强笑道,“当时没想那么多。”秦娘的指尖颤抖,甚至有些手忙脚乱,她回头仓促喊道:“快来救他,谁来救救他……”华向奕走上前来,从怀中取出一棵珍藏多年的救命丹丸,给宁云志服下,他本想伸手给对方把脉,但仅仅是看了一眼他的面色,华向奕便无声叹了口气,复而转身。他自知中剧毒者能救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却无法做到袖手旁观,仅能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众人后退,给宁云志与秦娘让出些许空间。“我没事……”宁云志费力抬手,却在半空中重重坠下,微蹙眉道,“你别哭。”秦娘胡乱伸手抹了一把,摸到满手的水,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久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不过细细算来,也确实称得上是上辈子。一直以来,她都知晓宁云志的心事,少年心性单纯懵懂,将什么都写在脸上。当时她只觉感动且新奇,从没有人如此这般不在意她的身世,毫无条件地为她着想。那日乞巧节上,不少人成双成对地牵手走过,众人笑着将他们围在中间,少年羞得面红耳赤,目光却清亮灼然。她不得不承认在那时,她有一瞬间想过那种可能性,但随即便被理性与忧虑压制了回去。他们毕竟身份悬殊,不知哪天她便要与宿回渊回鬼界。而待今后宁云志再成熟一些,也自然会遇见更为合适之人。可对于宁云志来说,已经没有今后。她指尖触着那人经脉,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再没有犹豫,她将乞巧节对方送她的那把发簪从怀中取出戴在头上,擦净眼泪道:“你不要死,你若是活下来,我便答应你。”宁云志的目光已然有些游离,但听闻这句话后眸中的微光再次亮起,悉数在秦娘的身上,瞳孔中映着秦娘的脸,以及发间那清秀好看的玉簪。意识逐渐脱离,他怔愣了片刻,随即嘴边缓缓泛出笑意,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仿佛他将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什么极度向往的东西。他缓缓抬手,似是想从袖中拿出什么东西,用尽最后的气力颤着声音开口。但秦娘却只听清了一个“我”字。那只手终于无力垂下,面前的人却一动不动了。“……你说什么,我没听清。”秦娘竭力维持着声音的稳定,颤声问。自然没人回答。那人心脉沉寂得宛若一滩死水,她甚至能感受到那身体逐渐发凉。“你再说一遍,快起来!”她忽然加大了些音量,伸手摇晃着对方的肩,头颅深深垂下,肩部止不住地颤抖,“你快醒过来,我没听清……”若是那人还醒着,定会回应。世间最无可奈何之事无非生死,是纵使再绝望、再惶恐、拼尽全力也无法挽回分毫的茫然失措。那瞬间,仿佛连带着她心底的某些东西,也连着一并抽离了。不少人纷纷错开目光。他们都在等一个最好的可能性,但意外的眷顾却并未降临。自从珠湘楼一事过后,秦娘觉得世间再没什么事情能牵动自己的心神,事到如今回想起来,才发觉两人相识极其短暂的时间内发生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汹涌,却都有对方无声在身边。她只是觉得不公,为何纯良之人总不得善终,奸邪之人却能苟且偷生。良久,她缓缓直起身来,胸腔依旧剧烈起伏着,眸光微颤,她将刚刚宁云志试图从袖中取的东西拿了出来。原来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本册。那书页本是夹杂着淡香,但如今却尽数染上血腥。她打开书页,泪水却从眼角无声滑落。上面记录的是自他来清衍宗之后的所见所闻,虽然很多都是一切极度不起眼的小事。“师尊寡言,不喜喧嚣吵闹。”“师弟喜欢吃甜的,不吃葱花。”“师弟竟然就是鬼主……十分惶恐。”“今日遇见了秦姑娘,荣幸之极。”短短的数月时间里,共十九页,二百三十条,却没有一条是有关他自己。在一页角落处写有秦娘的名字,但之后的字却迟迟没有落笔,至今留白。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依稀之间,看见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人,身着黑衣,气场森寒。他忽地笑起来,感慨道:“终究还是你……”“你一直都错了。”宿回渊冷声道,“你为的从不是别人,而是你一己私欲,一切所谓的道理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他淡声道:“你这般的人,不配位列宗门。”朱修叹道:“没想到我们今日为神丹消息来到此处,竟阴差阳错害了宁公子……”众人纷纷唏嘘,可就在此时,有声音沉沉从后方传来。陈然凛声道:“陈某本是已死之人,之前被楚为洵用还魂之术救起,方能得以生还,但如今已并无颜面苟活于这世间。楚帜一事、妖兽一事、神丹一事皆为我二人所为,我自会承担后果。只是希望我死后诸位能将我葬于故土。”一时间鸦雀无声,按情理来说,他们替陈然觉得不公,被人陷害家破人亡,身边信任之人皆害他利用他,他这一生都被裹挟着向前走去,从未有过自己的选择。但按道理来说,任何可恨之人都事出有因,那些实际存在的劣迹斑斑,从不会因为动机可怜而烟消云散。直到宿回渊先开口,淡声道:“好。”“那便谢过公子。”陈然颔首道,“另外,我与楚为洵探寻神丹一事多年,从二十年前陈家被灭门开始,无数人因为神丹一事身死魂消,却无一人真正从中受益。我也曾不止一次怀疑过神丹一事是否可信……”他抬眸,凛声道:“可直至今日,楚为洵至死都没说出神丹的下落,最后一道线索断于此处。而陈某猜测,神丹一事不过是空穴来风,是先人假象出的神药,继而被后人不断夸大,可它并不真正存在于世间,也并无那些使人功力大增、起死回生的奇效。”“诸位保重。”陈然向众人说道,随后拿起身边重剑,深深抹过颈部。刹那间鲜血飞溅,被风扬起的衣角沾染着浓烈的腥气,缓缓沉没在无边的雪原中。日头不知何时逐渐西沉,天际铺开的晚霞宛如炼狱中无边的猩红。但随即天边的云缓缓散开,一隙天光昭然显露。陈然举剑之前,朝着宿回渊这边深深看了一眼,两人相隔甚远,甚至也未见数面,彼此之间堪称陌生。可就是在那瞬间,他忽然明白了陈然为何会说那些看似无厘头的话——陈然也好,楚为洵也罢,早就知道神丹真正的身份,否则定不会将众人今日聚集于此,将一切矛头推给他与楚问。楚为洵从不做没有准备之事,他当年杀死楚帜之时,定然已有关于神丹的线索与猜测,而他又蛰伏十年之久,设计一个又一个看似无关的局环环相扣,目的只有一个:把他调离楚问身边,继而引发他与各大门派之间的内斗,最后诋毁楚为在众人心中的名誉。待两败俱伤后,借各大门派与妖兽之手伤及楚问,神丹便自然顺理成章地到他手中。只是没想到有关陈然一事败露,这才直接导致了惨剧。因此今日的局从不是一场试探,而是一把搭在弦上蓄势待发的剑。可他们尽管对神丹下落心知肚明,终究还是选择了缄默。陈然想将最后的线索随自己永远埋入坟冢,永不出世。众人原本奔着神丹的消息而来,却不想最终以如此的惨剧结束。一时间安静无声,没人说话,也没人再有心情提及神丹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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