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来迟,请将军恕罪。”李远喘着气双手呈上锦盒,“此乃元帝御赐贺氏金令,见令如见元帝,可废圣旨、斩奸佞,”他扬声道,“如若谁敢对此金令不敬者,可视作谋逆。”莫尹在城楼上听得真切,不由勾唇冷冷一笑。不愧是主角,关键时刻总有来救命的。大袖抬起,身侧御令处的人齐齐放下了弓箭。“楼下何人?”莫尹的声音冷而慵懒,听在贺煊耳中,既熟悉又陌生。面对这饱含恶意的明知故问,贺煊凝视着,回道:“贺煊。”没有别的,就只有贺煊。就像此刻,在他眼里,那遥远的人影依旧只是莫子规。“原来是贺将军。”依旧是毫无波澜起伏的语调。贺煊心中一痛,那心头仅剩的柔软一角也被迫坚硬了起来。“贺将军此时应当正在戍边,为何突然回京?可知无召回京,等同谋逆?”“圣上驾崩,身为臣子理当回京奔丧,我仅带千骑,且有元帝金令特许,如何能算作谋逆?”莫尹双手背在身后,淡淡道:“贺将军有家世荫庇,当真是好福气。”城楼下没了回应,莫尹转身,“开城门。”李远还是无法置信。一开始贺煊吩咐他单骑返回南乡时,他还有些不相信,想军师难道真会对将军不利么?可看着满地的箭羽,他又不得去相信。相信军师真的变了。骑兵入城,贺煊立即命人寻来兽医为伤马拔箭医治。“贵人放心,没伤到要害。”贺煊单膝跪在马厩中,单手轻轻抚摸着马柔软的肚子,低声道:“辛苦你了。”马像是有灵性般对着他轻眨了眨浓密的睫毛。贺煊起身。此处乃是当年贺青松在京城的居所,贺青松隐退后,元帝为显示他未曾对功臣赶尽杀绝,特意许了贺青松许多额外的恩典,御赐金令,也保留了贺青松在京城内的太师府邸,一些老仆便留在此处打理宅院。受了伤的亲卫们都在庭院内拔箭治伤,他们个个都身经百战,不少也是死里逃生过的,面对箭伤丝毫不以为意,皆都沉默隐忍,哼都没哼一声,院子里寂静地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有一个瞬间,贺煊恍惚间感觉自己仿若又回到了刀光剑影的战场。而以前在战场上相依相靠的人却已背身离去,拔剑相向。李远在他身侧道:“老爷极为震怒,让我务必劝您奔丧后立即返回边境,切莫趟京中浑水。”贺煊低垂着眼沉默。李远视线上下看了贺煊一眼,又低低道:“老爷说如果您实在不听劝,便叫我一定要带给您一句话。”贺煊依旧沉默着,片刻后道:“说。”“官场凶险,人鬼难测。”“……”这话好耳熟。“官场之上,人人都披着一张皮,里头是人是鬼,又有谁能瞧得出来呢?”他微笑着,似有深意。嘴角微微一勾,眼中却并无笑意,贺煊道:“说的不错。”新旧太师府对街而立,新太师府比之旧太师府华丽许多,门都更宽敞巍峨一些,老太师为官时低调谨慎,在朝堂之上从不树敌,而新太师简直就是老太师的反面,嚣张跋扈到了极点,他倒是也不在朝堂之上树敌,与他为敌的全都被铲除了。陈丛额头上汗出如浆,用帕子擦了汗,道:“那日我书写密信,御令处突来查抄,真是将我吓了一跳,好险我一贯有所防备,用事先预备好的书信给交出来瞒了过去。”“陈大人受惊,”贺煊拱了拱手,沉声道,“叫您为难了。”陈丛摇头摆手,“老太师对我有救命之恩,如若不是老太师当时相助,我全家都要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这点事不算为难。”他将帕子塞回袖中,眉头紧皱道,“如今这般情形,将军您有何打算?”贺煊其实也是心头一团乱麻。三年了,他和莫尹分开。其实分开时,他便有诸多怀疑疑问,都叫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他想着也许一切就到此为止了,这已是新的开始,莫尹已经得偿所愿,他心有抱负,那就去让他实现这个抱负。只是贺煊没有料到莫尹的抱负和他所想的似是相去甚远。他虽久不在京中,也知道大皇子在三位皇子中最为出众,先帝一向看重,若真要立太子,怎么会跳过大皇子而选择懦弱无能的二皇子?更要紧的是先皇身体康健,骤然离世,怎会提前留下遗诏?那一张假画像、数封大逆不道的书信,以及严齐刘丛惨死的情形交织地闪现在他眼前……他竭力地去回忆他与莫尹在边境共同作战的情形。莫尹同他一样,都是忠君爱国之人。可内心又有强压了三年的怀疑翻滚,其实一切或许对莫尹来说只是所需利用的工具……“大殿下如今身在何处?”贺煊低声道。陈丛闻言又是冷汗淋漓,此间虽只有他与贺煊二人,他从密道进来,也隐蔽安全得很,但仍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遗诏公布那日,大殿下就病了。”“病了?”贺煊薄唇紧绷,“什么病?”“天花。”贺煊又是一寂。搁在膝上的手掌悄然握紧,轻颤着发抖。“当真?”他咬着牙道。“御医是这般说的,只是人在宫中禁闭,也难说到底情形如何。”贺煊倏然起身,陈丛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看着贺煊威严冷怒的侧脸,不由道:“将军息怒,切莫冲动……”贺煊转过脸,“圣上到底因何驾崩?”陈丛脸色更是为难,一副不敢多说的模样。贺煊心中也是越问越凉。子规,你当真……“陈大人进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为免意外,还请回吧,”贺煊转身对陈丛道,“多谢陈大人舍身报信,您信上所提勤王之事,我身为朝臣自当义不容辞,待我筹谋之后,再请陈大人前来商议。”陈丛站起身,表情有些愣愣地也回一拱手。贺煊送陈丛前往宅内密道,他目送了陈丛下去后,方要转身,却听陈丛唤道:“将军,等等。”贺煊回身,陈丛人半隐没在密道中,面色有些犹豫道:“将军,我信上何时提了勤王之事?”贺煊也是微微一怔,“陈大人您寄来边境的信件里”他语音戛然而止,倒是陈丛道:“我是向您通报了圣上驾崩的消息,可除此之外,我并未多言……”陈丛是在先帝发了疯似的斩杀朝臣中侥幸活下来的,这么多年一直谨慎小心,答应替贺煊传信是因为他在信上所提的也不过就是朝中官员升迁变化这些众所皆知的事,即便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圣上驾崩,这样的大事,即便他不去告知,贺煊也很快就会知晓,当然其中会有些时间差,是也有些风险,只是这毕竟是老太师的儿子,冒那么一点风险就冒了。可要说什么让贺煊回京勤王,那他是万万不敢也没有资格提及的!陈丛眼中逐渐弥漫出惊惧之色,“将军……”贺煊的脸色极为难看,他一言不发地对陈丛拱了手,转身,衣袂翻飞。太师府内。莫尹他脱了靴子半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一美婢为他轻柔地捏着肩膀,身侧侍卫道:“陈丛已进去小半个时辰了。”莫尹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守着。”“是。”身侧侍卫下去,莫尹轻咳了一声,屋内另一位美婢立即端了茶过来,“太师。”莫尹微一张唇,婢女小心地倾倒茶碗,送了一点温热的茶水进去后,又揪了手帕替他将唇上的茶渍擦净。日光透过纸窗射入,冰盆上水汽袅袅,香炉内烟气缭绕,两股气息纠缠在一起,散发着凉而香的气息,美婢围拥的人面色慵懒,似是骨头都是酥软的。莫尹突然伸出手握了婢女喂他茶水的柔荑,婢女睁着一双美目,樱桃小口微微有些诧异地张开,声若黄莺,“太师……”苍白劲瘦的手掌忽得从她的手滑到她手中的茶碗,手掌向外一甩,茶碗破窗而出几在同时,窗外之人撞开窗户避开了茶碗闪身入内,将婢女们惊起娇呼一片,纷纷怕得如花般落在软榻四周。莫尹一手撑额,一手搁在曲起的膝上,睫毛轻轻撩起,看向单膝顿地身形如豹的入侵者,淡淡一笑,“真是稀奇,贺将军什么时候改做跳梁之辈了?”屋内的动静已惊动了外头的侍卫,外头侍卫纷纷拔刀冲入屋内,警惕地看向闯入者。贺煊缓缓起身,望着被美婢环绕的人,眼中似冰寒一片,又似充满了浓烈热意。莫尹抬了抬袖子,“都下去吧。”太师府内的侍卫训练有素到了像是没有思想的地步,面对这般情景,莫尹让他们下去,他们便当真立即悄无声息地收刀退下。几个千娇百媚的婢女比侍卫们反应稍慢一些,也纷纷从软榻上下来,稍作整理衣裙后向莫尹行了礼后退下。屋内只余下两人。莫尹依旧闲适地半躺着,他上下扫了贺煊一眼,道:“将军还未梳洗?”语气平平淡淡,叫人摸不清他真实的情绪,且张口竟是这样随意的问题,真叫人心头禁不住一梗。贺煊微握了拳,“信是你写的。”莫尹不置可否。“为什么?”贺煊向前迈了一步,目光深深地凝在莫尹面上,“莫子规,到底为什么?”莫尹不答,只是细细打量着面前人的脸庞,方才在城楼上离得太远,他看得并不真切。一别三年,贺煊的模样没有太大的变化,比之分别时要更成熟深沉一些,如果说之前贺煊还是一把时不时无法收敛锋芒的宝刀,如今的贺煊已是全然内敛,眼瞳之中散发出黑沉沉的压迫感,身上的气息如同一张平面的网般向人迫来,令人呼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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