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发笑?”包拯厉声道。“我笑二位相公还在以凡夫俗子的兵法,来揣度天样大事。有没有外面那些禁军,该来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少。以大欺小,以明胜暗,无非欺世大话罢了。天道轮回形势变化,岂是二老叟私相请教,互赞妙算,可以定论的?”“好大口气,我二老叟只是凡人,弥勒教不是非凡人?难道是刀枪不入的妖魔?”“既然二位,已定下计策,只管等等看,二位相公不信世上有仙术,不如我们打一个赌?”“赌什么?难道赌你还能插翅飞了不成?”“哈哈哈,那就赌我能不能插翅飞了?”小苹大笑道。“今天,我倒要看你如何逃走,也看看那些匪类会不会来救你,”老包冷笑一声,“来人,取一副七斤半的团头铁叶护身枷来。先让你先尝尝苦头。”“不妥不妥,”文彦博赶紧阻止,“此妇还未定罪,依宋刑统,如何能上枷?”“我也知不合大宋法度,然而……我也是怕不上锁链……”包拯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相公是怕不用七斤、十斤的刑枷,就输了赌局,被我跑脱?”小苹语带挑衅道。“好一个激将法,好,好、好,我今日就免去你带枷,然而不会容你得寸进尺,我就是要看看你那些匪类同伙有没有本事救你出去。或者你在他们眼中是否那样要紧?徐冲!”“在!”“带人查探这里房舍,看看有无地道暗门之类。不必取枷了,你只管去取条镣铐锁住她双手双脚。”看来老包确实怕输了赌约,刑枷免去,镣铐还是不能免。“是!”徐冲带着人在一楼四下查找,没找到地道,楼上搜查的就较为敷衍,毕竟没人能把地道挖到二楼去。他返回后,再取来手铐脚镣锁住了小苹。这娇弱女子套上这么沉重手铐,再带上脚镣,看的沈括揪心。完成这一切,徐冲带着人出去,屋里只剩下沈括、老包和文彦博。“这些镣铐好生沉重,重的我都有些疲倦了,此刻就要上楼歇息,若不放心就让这位白面沈公子陪我如何?还是二位老相公也上来同寝?我自幼生在勾栏,天生会伺候小的服侍老的手段,可要试试那老龙戏雏凤?”小苹娇笑道。弹纸遁形二月十七戌正猛听闻小苹那些没廉耻的荤话,文彦博突然拍案怒起,上前揪住小苹领子:“你你你,好不通教化的妖女。竟敢说如此丧廉耻的浪语……”然而她毕竟是当过枢密使的,最终没有动粗,还是松手坐到一边。“你不必用这些没羞臊的疯话激我等,我岂会容你单独在一室?存中,你上去看着她,双眼不可一刻离开她。若她有事,就下来报我,我和文枢相就坐在这里等。”老包给沈括下达了一个奇怪的命令。“这?”“只管照做,我知道你是孔圣门徒,不会受她那些狐媚诱惑,做出些腌臜事情。你只管秉烛坐在她边上,看破她要施展的伎俩,也不要让她寻死自戕或毁灭什么证据即可,等到明日天明她那些狐朋狗党不来救,便解她去军头司,自然有一番苦头让她吃。我偏不信她能逃走。我与文枢相也拼却朝廷一品大员的体面,在这里等着你这小妖女作妖。”“是!”小苹含笑抱起琴,懒洋洋上楼去,沉重手铐脚镣确实让她步履蹒跚。沈括紧跟在后面想要扶她,却被她挣开。两人走到楼梯转角处,听到外面打更声音,已经是亥时。楼下,包拯与文彦博对坐无语。虽然好像终于抓到了一个活口,然而两人却不敢掉以轻心。今天早上上朝,老包见到了当今官家竟然变得如此憔悴,不由得心中升起悲凉,只恨自己无法替圣上分忧。下午时,他返回军头司一人呆坐在大堂里自责,如今除了等待沈括有些进展外,已然别无他策。然而文彦博出现了。这是暗访小组成立以来,文彦博第三次到访军头司。然而文彦博也没带来什么高深见解,只是带来了一壶酒,两人各饮了几杯后,文彦博便也加入了老包借酒消愁的长吁短叹之中。眼看两个老头就要涕泪横流抱头痛哭起来,徐冲差来的快骑,恰逢及时赶到,并带来了一个多月来最好的消息——他们查到了某个重要人物,并且掌握了这个人在汴梁城里的藏身地,就在朱雀门外蔡河畔的一座前朝太医租出去的宅子里。此刻,徐冲和沈括已经带着人去堵这个人了。包拯知道,沈括为人谨慎,没有七八分把握,不会差人来报自己。他立即点齐了官家赋予他便宜行事职权后,所能调动的最多兵马赶到这里。生怕徐冲沈括再次因为人手少而逃走了妖人。现在,妖人已经成了阶下囚,他们只需要再等上一等,等着看,躲在外面的弥勒教如何在重重围困下整出点动静来,或者等着看到弥勒教无能为力,从而证明对手并没有那么强大,正在走向仓促和失败。明日进宫见圣驾总算有些可以宽慰官家的话了。老包从心底佩服文彦博的好运气,他对案情一直有些散漫和缺少热情,少了当年剿灭贝州弥勒教时的雷厉风行和杀伐果断。但是今天,他竟然及时赶来,撞上了这场好戏。杨惟德就没这么好命了。又过了一会儿,老包想和文彦博商讨明日过堂审问,诸多相问的问题次序,却见文彦博已然开始瞌睡,渐渐呼噜声也起来了。再看这枢相嘴角,口水都淌落下来。楼上,小苹坐在桌子边,沈括来回踱着步。小苹将琴放在桌子上也不说话,只呆呆看着窗外。屋子里乱七八糟,各种衣服丢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刚才徐冲搜查时弄乱的,还是小苹本就在打算收拾要跑。沈括走到衣柜边,看到里面挂着各色衣服,竟然还有几件男人的粗布大氅,还有几双麻鞋,看着还挺旧的。他取过那件皂色大氅,竟然还有淡淡的茶花味道,这是小苹身上的气味。能带上她的气味,说明这件衣服不是她穿过,就是与她很亲密的人穿的,显然不会是锦儿吧?想到这一层,他心中不由得刺痛。“这里为何还有男人衣服?”他脱口问道,这本不是一个该问的问题,既无关案情,也无须深究,答案不言自明,问了徒增烦恼而已。“公子,你真的是不通妇人心思?还是当我是三贞九烈贞洁烈女?或是大门不出的富人家千金?我是青楼里妓女,你也早就知道。我这里院子,虽然隐藏在闹市不敢招摇,只是不想拿寻常恩客打扰,却也有爱慕的相好。他们有时来了,留下些替换的衣裳,也就放在我这里,我替他们洗了,下次来时再好换身干净的走。”小苹云淡风轻道。“然而却是些粗布旧衣?”“公子可休要少了些见识了,多了点势利,”小苹似有些不悦,“入我眼的,也未必要大富贵,我身边自有些薄财,也够养人。我也见惯了自恃才情,实无一用的浪荡公子,也厌了、烦了。即便是白丁,只要真对我,又孔武粗壮能服侍得我好,才是佳配。”“为何说这样话?”沈括问道。“我从来都是如此,你遇到我第一天,我便是倡优妓女。”小苹懵懂看着沈括道。沈括无言以对,确实,小苹从未隐瞒过自己过往。眼下,确实还有更需要揪心的事情不是吃干醋的时候。他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转换话题,“你可知道,你如今犯下的,是杀头的大罪?到底为什么要替弥勒教做事?”“呵呵呵……我先有一问待问你,若你不隐瞒我再答你此问,”她又娇笑起来。“你问便是。”“我问你,为什么会猜到是我?切记,此问你若不坦诚回答,我便也不会答你。”“不是我猜到的,自是另一位高人猜到的。”沈括随口道。他想要坦诚些,但是也没想说出和尚名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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