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静笑道:&ldo;听隐娘这样讲,我对它都要肃然起敬了呢。&rdo;
&ldo;应该。&rdo;聂隐娘正色道,&ldo;据我所知,在宝剑谱中只记载有一把类似的刺杀短剑,号称可连夺数命而不沾滴血,名为&lso;纯勾&rso;。&rdo;
&ldo;啊,隐娘犯了皇帝的名讳了。&rdo;
聂隐娘不屑地说:&ldo;那又如何?现在你明白,为何匕首无名了吧?&rdo;
裴玄静问:&ldo;隐娘的意思难道是说,我这把匕首就是……&rdo;
聂隐娘竖起食指,在唇前轻轻摆了摆。很快,她的呼吸声变得绵长而均匀。
裴玄静闭起眼睛,对长吉的思念再次充塞了她的心胸。有些情感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反而历久弥新,像树木的根须越长越深。
&ldo;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rdo;
裴玄静觉得,作为一个女人,自己既不幸又幸运。
幸运在于,她毕竟有过爱。不幸在于,最终她还是失去了。
……醒来时,晨曦透过帐帷直接照在裴玄静的脸上。她一扭头,身边空空如也。要不是卧簟上尚有浅浅的印痕,裴玄静真会以为,昨夜聂隐娘的到来,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她掀开帐帷,几上果然端端正正地放着那幅《璇玑图》织锦。屋内光线朦胧,唯有这幅《璇玑图》五彩绚烂,使她无法移开视线。裴玄静看着,看着……突然,她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
裴玄静几乎不敢相信‐‐聂隐娘带来的那幅《璇玑图》的正中央,也是空的!
宋若茵以扶乩木盒中央的凸起触发毒笔,所以宋若华在扶乩时,特意将《璇玑图》正中央的&ldo;心&rdo;字剪去,以示无害。宋若华最终还是死了,但绝非死于扶乩木盒之毒,挖掉&ldo;心&rdo;的《璇玑图》正是明证。但昨夜聂隐娘带来的这副《璇玑图》,中央居然也没有&ldo;心&rdo;字!而且整块锦帕完好无损,也就是说这个&ldo;心&rdo;字不是绣上之后被去掉,而是一开始就根本没有绣过。
这是一幅没有&ldo;心&rdo;的《璇玑图》。
裴玄静惊呆了。
她小时候把玩过的《璇玑图》,都与这回在宋家姐妹案件中的《璇玑图》一般无二。在构成回文诗时,中央的&ldo;心&rdo;字总会增加不少难度,但也增添些许把玩的乐趣,常使玩者又爱又恨。裴玄静记得自己就曾抱怨过,真想把这个&ldo;心&rdo;字拿掉,因为有这个&ldo;心&rdo;字在,便不得不围绕着它找出更多回文诗句来,但又往往牵强难解……
难道有人早就这么做了,把&ldo;心&rdo;字从《璇玑图》里去掉了?可是去掉&ldo;心&rdo;字的《璇玑图》,还能算《璇玑图》吗?
裴玄静猛然想起,宋若华在扶乩之前,拿出剪掉中央&ldo;心&rdo;字的《璇玑图》时,就说过一句话‐‐&ldo;璇玑无心胜有心&rdo;。裴玄静至今未曾参透这句话的含义。万万没想到,此刻真会有一块无&ldo;心&rdo;的《璇玑图》锦帕,出现在她眼前!
璇玑无心胜有心,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玄静索性将窗户打开,让晨光尽泻而入。在充足的光线中,聂隐娘带来的《璇玑图》更显得绚彩辉煌,字虽小却一个个玲珑剔透,耀眼夺目。她用激动得颤抖的双手捧起它……
&ldo;嫂子。&rdo;
李弥站在窗外,正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裴玄静连忙招呼他进来,并将前后三幅《璇玑图》都摆到他面前,&ldo;自虚,你能看出什么不同吗?&rdo;
李弥先看宋若茵和宋若华的两幅《璇玑图》,指着宋若华的那幅问:&ldo;中间的&lso;心&rso;字怎么没有了?&rdo;
&ldo;剪掉了。&rdo;
他点点头,又看最后一幅《璇玑图》。裴玄静等着他再次提出&ldo;心&rdo;字的问题,但李弥只是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织锦,抬头说:&ldo;这个不一样。&rdo;
&ldo;哪里不一样?&rdo;
&ldo;这个,总共八百四十个字,比另外两幅少一个字。&rdo;
裴玄静很是惊讶,她从来没有想过去数《璇玑图》的字数,不料李弥注意的竟是这一点。她同意说:&ldo;是,差了这个&lso;心&rso;字。&rdo;
&ldo;不是啊,嫂子。好多字都不一样,这幅《璇玑图》和那两幅不一样。&rdo;
3
宋若昭站在院中央的柿子树下,新萌的绿叶在头顶随风摇摆,仿佛是她的华盖。
&ldo;炼师,你可知这些柿子树的来历?&rdo;看见裴玄静进来,宋若昭便这样问道。
既然她不急于了解案情进展,那么裴玄静也乐意听她说些别的。皇帝所定的三天之限,今天已是第二天,但聊一聊柿子树的时间还是有的。
宋若昭说:&ldo;其实,这座柿林院是专为上官赞德所建的。大明宫中本有翰林院,翰林学士们都在翰林院中拟写诏书。则天皇后称帝时,以上官赞德为拟诏女翰林,并在洛阳上阳宫中为她专设官邸。后来中宗皇帝登基,回都长安,仍用上官赞德拟写诏书,但大明宫中只有供翰林学士公务的翰林院,于是中宗皇帝下旨,在大明宫中另辟一处院落给上官赞德,就是这里。当时院中并无花木,上官赞德因喜食柿饼,说不如就种柿子树吧。柿子树高大苍郁,每年还能结果,制成柿饼分于宫中亦为美事。从那以后,这座院子就成了柿林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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