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成式捋起袖子,让裴玄静看他右手腕上的淤青。
&ldo;哎呀,怎么弄成这样?&rdo;
&ldo;博山炉下面的空隙很窄,我一个人抬不起它,只能拼命把手塞进去,然后……就摸到了这个。&rdo;段成式指了指绢包,&ldo;它就嵌在博山炉底部正中的一个凹塘里。多亏这瓶子小,要不然我可没本事把它扒出来。&rdo;
再一次,裴玄静被武元衡的良苦用心震撼到了。难道他就不担心,金缕瓶或将永不见天日吗?
段成式打断了她的浮想联翩:&ldo;炼师姐姐,你是从家什均无法移动这一点推测出,屋内设有机关,对吗?&rdo;
&ldo;是的。而且我认为,武相公的机关以密藏为目的,况且又在自己家中,应当不会有危险的设计。否则,我是断断不敢叫小郎君去探查的。&rdo;裴玄静歉然地抚了抚段成式的胳膊,&ldo;不料还是让你吃了点小苦头,对不起。&rdo;
段成式豪迈地一挥手:&ldo;这算不得什么!&rdo;但不知何故,裴玄静总觉他今天的神色异常,似乎暗藏心事。
段成式又说:&ldo;我就有一点没想通,炼师姐姐是如何从整个书柜中找到那唯一的格子的呢?&rdo;
&ldo;因为曹子建啊。&rdo;
&ldo;曹子建?&rdo;
&ldo;小郎君告诉我,你外公生前十分喜爱曹植的诗文,但他的书阁中并没有曹子建的书籍,却又挂了一幅以曹子建《洛神赋》为题的画。这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会否是你外公刻意为之呢?假设是,那么他的用意肯定是要人特别留意这幅画,所以,我们应该从这幅画入手。可惜我不能去现场目睹,但据小郎君的描述来看,画上应该没有明显的线索。而且我认为,以武相公的谨慎而言,他也不太可能直接在画上做文章。因此我们只能从画的含义、暗示或者象征这几个方面去思考。于是,我便注意到了书柜的格局:书柜横十二排,竖十列。十二和十,小郎君,从这两个数字中,你想到什么了吗?&rdo;
段成式的眼睛骤然一亮,&ldo;天干地支!&rdo;他大声叫出来。
&ldo;真聪明。&rdo;裴玄静夸赞。
&ldo;如果按天干地支算,那个格子就应该是‐‐壬寅!可……为什么是壬寅呢?&rdo;
&ldo;小郎君会背《洛神赋》吗?&rdo;
&ldo;会啊,我可喜欢呢。&rdo;段成式朗朗地念起来,&ldo;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啊!&rdo;他倒吸一口气,&ldo;黄初三年!是……&rdo;
&ldo;正是壬寅年。&rdo;
段成式呆了呆,随即由衷地道:&ldo;炼师姐姐,你真是神了!所以,我外公是用《洛神赋》作暗号啊。&rdo;
他起劲地往裴玄静身边凑了凑:&ldo;姐姐,你怎么能一下就算出黄初三年的干支来?&rdo;
&ldo;这并不难,有些窍门以后我教你。&rdo;
&ldo;太好了!&rdo;
聊到现在,段成式面前的羊肉羹都结成肉冻了,他还一筷子没吃。裴玄静说:&ldo;凉的肉羹会吃坏肚子的,我给你再要一碗热的吧。&rdo;
&ldo;不用了,我不饿。&rdo;段成式又显得心事重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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