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办完一件什么差事,回东宫向太子殿下复命。刚走到丽正殿外,就见到如今的圣上‐‐当时还是广陵郡王的李纯站在台阶下愣神。李纯的身后跟着几名随从,每人怀里抱着一大盆盛放的紫色牡丹花,花瓣如紫色丝绒般润滑浓丽,沁人的甜香扑鼻而来。打眼一看,便知是当下最稀有的品种‐‐魏紫,而且还是并蒂双花,整座长安城里只有西明寺中才见得到几株,无价可求。李纯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觅得这几盆珍贵的牡丹来送给父亲。
吐突承璀赶紧上前打招呼:&ldo;大王怎么不进殿去?太子殿下他……&rdo;
李纯却竖起右手食指,示意他噤声。
吐突承璀这才注意到从丽正殿内传出的歌声,正唱到: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歌中唱的是仙人列如麻,吐突承璀却觉得头皮直发麻。他从不知道,天底下真有歌声可以好听到让人浑身战栗,皮肤上一波连一波荡过酥麻感,恨不得立即跟着手舞足蹈起来。
吐突承璀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从唱到的句子判断,李纯应该已经听了一会儿了,难怪一脸的如痴如醉。可是,吐突承璀不记得东宫有这样一位歌手啊。
他索性也在台阶下站定,陪着李纯将歌听完。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不绝。心驰神漾。
良久,李纯才喃喃道:&ldo;此方为仙乐矣。&rdo;
吐突承璀问:&ldo;……大王,您的牡丹?&rdo;
李纯回过神来了,笑道:&ldo;太子殿下刚刚听完仙乐,再看世间万物,肯定俱失颜色。我这些牡丹,只怕送的不是时候。&rdo;
&ldo;不会的。&rdo;
两人谈笑着走上台阶,李忠言从丽正殿内闪了出来,拦在二人面前。
&ldo;大王,&rdo;李忠言躬身对李纯道,&ldo;殿下说他今天头疼得厉害,就不请大王进去了。大王送来的牡丹只留下一盆即可,殿下说待他身体好一些,定要仔细赏玩。其余的就请大王仍然带回王府去,与王妃和诸位王子、县主们一起赏玩吧。&rdo;
身为太子李诵身边最亲近的内侍,李忠言丝毫没有恃宠而骄,对任何人都谦恭有礼。在太子的长子李纯面前,同样不卑不亢。
李纯的面色骤变,立即又掩饰过去,换用恳切的口吻道:&ldo;李公公,太子殿下的身体不要紧吗?你看我都到这儿了,就让我进去给殿下请个安吧?&rdo;
他这一片赤诚的孝心,任谁看了都会感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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