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战罢,秋观云回到客栈倒头即睡,直至翌日午后。
醒来后,阳光正从向西的窗子里打个满屋,她拥被呆坐了半晌,才向门外招呼伙计送水洗漱,而后束髻更衣,一身清慡地下到一楼的饭庄,准备大快朵颐。然后,她发现偌大的大厅内只有一位食客,正不疾不徐的持一杯清茗浅啜慢饮。
&ldo;你……&rdo;她将眼睛使力眨了几眨,确定不是自己睡得太多看出的幻影,&ldo;你为什么在这里?&rdo;
对方淡扬双睑,道:&ldo;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rdo;
&ldo;……也对。&rdo;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看好临窗的一张桌子,走过去坐定,高声招呼,&ldo;伙计,将你们家的好酒好rou尽给端上来,本大爷饿了!&rdo;
应声而来的,除了伙计,还有那道雪色白影。
她以充满对这个未知世界的好奇的纯真目光注视对方的不请自坐,再耐心端详了半晌,不得不暂时挥退伙计,细声慢气地问:&ldo;请问阁下在做什么?&rdo;
&ldo;喝茶。&rdo;对方移座时,还一并捎来了那壶清茗。
&ldo;……&rdo;她声语愈发温柔如水,&ldo;眼下正是饭庄清闲的时候,恁多空位,狐王大人为何一定要出现在本大爷面前?&rdo;
百鹞浅呷一口,道:&ldo;坐得太远,便无法好好聊天了不是?&rdo;
她美眸大瞠:&ldo;聊天?谁和谁?&rdo;
&ldo;我和你。&rdo;
&ldo;敢问阁下是在说什么惊天动地的笑话吗?&rdo;
他扬眸,语声一如既往地无平无仄:&ldo;我欠你一个道歉。&rdo;
&ldo;……诶?&rdo;这次第,她是真真被惊悚到了:这这这……是即将六界大乱、日月崩析的节奏呗?
百鹞保持着故有的淡定姿态,道:&ldo;我仔细想过你昨夜问过我的话,倘若行凶者不是修罗王而是寻常魔物,我当如何处置?&rdo;
她右眉闲闲高挑:&ldo;结果呢?&rdo;
&ldo;没有得出结论。&rdo;
&ldo;……&rdo;她双手托颐,耐心等待下文。倘若没有下文,今日应该是她品食红烧狐狸rou的良辰佳期。
好在,百鹞尚在娓娓而谈:&ldo;一个本该答案明确的问题得不出最后结论,因为我无法确定,也意味着我心中或许当真有两套标准,至少不似你那般坚定明朗。尤其,自己做不到,还去阻拦做得到的人,如此狭隘肤浅,着实令人汗颜。&rdo;
&ldo;……&rdo;她几乎热泪盈眶:眼前这位坦白、率真到几乎出现光环的孩子,当真是那位傲娇得令人抓狂的狐王大人吗?
&ldo;综上所述,我欠你一个道歉。&rdo;
她攒起两道黛眉,苦思多时,道:&ldo;你特意留下,就是为了对我说这句话?&rdo;
&ldo;正是。&rdo;
她困扰地叹息一声:&ldo;那么,为了表示对敢做敢当敢直面自己错处的狐王大人致敬,我也坦白一件事。我呢,其实昨夜原本也没有预备赶尽杀绝,原来只想废了他们的功力,失去再来人间作恶的能力也就罢了。后来不惜用耗了我不少气力的术法取那四条xg命,其实最大的原因是……他们胆敢ru骂我家老娘,才真正把本大爷惹火了。&rdo;
他微愣。
&ldo;其实,他们该庆幸听到那些话的是我,不是我家老爹,我家老爹术力虽然不及我,但论及y谋诡计,他认第二,世上没有人敢认第一,我家老娘恁大的法力,也曾数次栽在我家老爹手里……啊,抱歉,一不小心话题跑远,言归正传就是,明明为一己之私,还佯装大义凛然,我的心胸也远不够光明磊落,欠你一个道歉。&rdo;
他默了片刻:&ldo;如此,便是打平?&rdo;
&ldo;不,仍然是我欠你。昨夜我动用了那场术力,耗去近七成的功力,你特意留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道歉,还是为我护法吧?&rdo;她抱拳,&ldo;多谢,多谢也。&rdo;
百鹞垂眸摇首:&ldo;你想太多,我……&rdo;
&ldo;呀,打住啊打住。&rdo;她高声叫停,&ldo;方才你好不容易坦率了那么下下,本大爷尚在感动中,别恁快恢复原状好不好?比起傲娇,本大爷更擅长与人坦诚相待啊。你想想,你我不管怎么说也算并肩作战了一场,有什么理由不成为快快乐乐的小伙伴,对不对?&rdo;
&ldo;……&rdo;风水轮流转,轮到百鹞无言以对。
她嘻唇一笑:&ldo;别害羞嘛,狐王大人,点点头,抓抓手,从此便是好朋友……&rdo;言间,她拉起对方的手摇了几摇,单方达成协议,随即兴致高昂,&ldo;太好了,为了庆祝我们成为朋友,本大爷恩准你请我吃饭,我们今日不醉不归!小二,上菜!&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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