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若想杀人,有的是办法杀,区区一个不杀上书言事者的规定有什么用?
今天纳谏,明天找个贪污由头斩了进言者,既能出气,又能叫他沾一身污,死后都无颜去见先祖。
孔颖达干巴巴的笑:&ldo;居士好词锋。&rdo;
钟意并不看他,淡淡道:&ldo;我反而觉得,有些人享用的好处太多,叫人看不过眼。&rdo;
李政只坐着喝茶,却不做声,听她说到此处,抬眼去看。
皇帝也听出她这话别有深意,略微前倾了些:&ldo;愿闻其详。&rdo;
钟意忽视掉李政有些灼人的视线,转向孔颖达,笑道:&ldo;敢问祭酒,令先祖孔师,以为周公如何?&rdo;
孔颖达心头一跳,略经踌躇,道:&ldo;周公,先祖心中最为尊崇景仰之人,晚年甚至曾发&lso;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rso;的感慨。&rdo;
钟意点头道:&ldo;西汉贾谊曾说,文王有大德而功未就,武王有大功而治未成,周公集大德大功大治于一身,孔子之前,黄帝之后,于中国有大关系者,周公一人而已。&rdo;
&ldo;居士不必咬文嚼字,这话我比你知道的早。&rdo;孔颖达心中不悦,道:&ldo;周公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乐,七年致政成王,乃是圣人,不牢你一一说出。&rdo;
&ldo;既然这样,&rdo;钟意挺直身体,道:&ldo;敢问祭酒,周公后人何在?&rdo;
李政揉了揉眉心,笑了。
孔颖达登时汗下:&ldo;这个……&rdo;
&ldo;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原是孟子说的,&rdo;钟意笑意中略带几分嘲讽:&ldo;据我所知,祭酒已经是孔家第三十一代了吧?周王朝赫赫八百年,也不过三十代帝王而已,孔家的福气,也忒厚重了些。&rdo;
孔颖达不能安座,起身拜道:&ldo;孔家立足儒学,家中子弟自幼苦读,绝非依仗先人功绩……&rdo;
&ldo;祭酒,&rdo;钟意语气轻飘飘的道:&ldo;你怕是忘了,陛下登基之初赐予你的爵位,便是曲阜县男。&rdo;
孔子于华夏确有功绩,任谁也无法否定,但再深再重的功绩,也有被消耗尽的时候,怎么可能庇护后辈千余年之久?
周公后嗣尚且湮没于岁月,韩非子于家国影响亦不逊于孔子,如今又如何?
绵延近千年,余荫未断,孔家何德何能!
&ldo;居士时常有发人深省之语。&rdo;皇帝默然良久,也不看孔颖达,道:&ldo;天色不早,朕吩咐人送居士出宫吧。&rdo;
钟意起身称谢,随同内侍退了出去。
李政将茶盏搁下,道:&ldo;父皇,我也走了。&rdo;
皇帝没好气道:&ldo;武德殿离这儿没几步,你也怕回去晚了?&rdo;
&ldo;我去问问朱骓怎么样了,看能不能再要回来,&rdo;李政依依不舍道:&ldo;儿子养了那么多年,骤然给了别人,有些舍不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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