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土地上的两人,一个显然是简昉千,另一个按照身上穿着的服饰和举止,应该是简昉千的夫人。
此时,他们正激烈地争执着,没有注意到躲在石像后的简阮二人,但事实上,有心人一看就能发现这两人,长腿长手的少年根本没法完全被小小的石像挡住。
“简昉千!你疯了!你们整个简家的人脑子都出问题了!”女人的声音尖利得直直刺入人的耳膜。
简昉千显然没有要和她争执的意思,声音平淡,毫无起伏,“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女人在看清身前男人眼中的神色时,不自觉地后退,带着丝绸手套的手慌张地向周围探去,企图找到一些能够防卫的东西,“我是你的妻子!我给你简家生了孩子……不,你不能杀我!不能!”
此时宛如撒旦般的男人一步步向几近疯狂的女人走去,语调却格外温柔缓和,“爱丽丝,连我的亲哥哥都愿意为了这个家牺牲,你也应该为这个家去死感到荣幸才对。”
女人已经后退到底,背后是封死的墙面,在看清男人手中拿着的东西时,她彻底失了力,顺着墙面无力地滑下,双手拽上身前的西裤,“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简昉千背对着简纾和阮世礼,他们看不清他做了些什么,只能看到女人眼中渐渐失去高光,她的脸颊上抚着一双宽大的手。
“爱丽丝,我会死的,只要在这个家里的人,没有能逃掉的,或早或晚罢了。”
简昉千的话音刚落,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就在破败的墙边响起。
“什么感觉,看着太祖父杀死太祖母。”一直沉默的阮世礼忽然开口,为了避免被发现,两人贴得很近,简舒能清晰地感到阮世礼胸膛的起伏,他身上有别于此时刺骨寒意的温暖。
简纾没有回答阮世礼的话,视线依然聚焦在瘫倒在地的女人身上,很快,他就看到了自己预料的东西。
暗红色的液体在灰白的墙面上晕开,空气中有细微的□□与金属摩擦的声音,沾着血珠的刀锋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简纾分明看到那刀面上映着石像后的他和阮世礼,只要简昉千一回头,就能发现他们两人!
“没感觉。”沉默了一会儿,简纾平静地开口,推了推阮世礼,示意他往里挪一挪。
“真没感觉,于我而言简家存在也好,不存在也好,都没有什么差别。”简纾见阮世礼不动弹,只得自食其力,将横在他腰侧的长腿往里搬,刚刚那刀面上就这小腿格外明显。
在被简昉千扣下来的那天,他隐隐就预料到简家死人的真相。完全没有仇敌,没有任何值得费劲被抹除的家族,为什么会无故横遭此难?
在经过繁华的主楼来到简家庄园的内部时,简纾就明白了。
他看到的这百年前的简家与百年后他成长的地方没有任何的区别!已经爬满藤曼的荒废喷泉池,没有人居住的破落小楼,四处野蛮生长的植物……恍惚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回家了。
简家已经完全是个空壳了,一个一戳即破的美丽泡影。
没有人能拯救这个家族,必然没落的结局在庄园的角角落落叫嚣。
于是,清楚明白这个事实的简家人,决定最后一搏。
死人案,极其奢华的宴会,全国最有名的权贵……他们将这些最能吸引贵族的元素集合到一起,在灭亡前最后开出了一朵绚烂的烟花。
这一个月以来的报纸全部在报道简家的事,那些本来死去不会被任何人得知的简家人,成功将自己的名字留在了历史上,一桩找不到凶手的闹鬼杀人案上。
可,事实上,被吸引来的贵族根本不会去想着怎么拯救这朵马上就会消失的烟花,只是被美丽吸引驻足,在一切结束后,又转身离开。
什么都没有留下。
“不在意?那为什么那时候听到简家出事会留下来?”阮世礼贴着简舒咬耳朵。
他本以为怀里的人会沉默或者给出毫不相关的答案,但,简纾却扭过头,一双蓝眼直勾勾望进阮世礼的眼睛,嘴角高高扬起,左脸颊上显出深深的酒窝,“因为舍不得你啊。”
简家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简舒和北君离开这个世界以后,这个家里唯一让他放不下的就是简媛与爱思玲夫人。
这么多年,他赚到的钱大多都寄回了简家,生养的那份恩情也早就还完了。
简昉千,简昉万……此时大多的简家人愿意为了延续这份贵族的荣耀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家族高于个人。
但,简纾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事实上,他和阮世礼很像,自己的人生要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在那些没有尽头的黑夜,在台灯幽暗的灯光下,死死撑着沉重眼皮的他,说到底是快乐的。
书里的那个人活得是那样肆意,他站在万人之巅,他敢与天公试比高,他在枪林弹雨中欢笑,他在逃亡求生中轻吹口哨,他享受生活的一点一滴,而神奇的是,这样的他好像也有仰望的人。
在那些被销毁的文字中,简纾知道,这位首相偷偷抹去了一些事实,如论他如何去寻找也找不到的事实。
那些消失的事实中藏着他快乐的源泉。
这样的首相会爱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吗?还是一个温柔可爱的小家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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