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啊,圣上那么喜欢宋三娘子,连新罗进贡的仙人铜漏都肯赏给她,也从未命我给她烹过茶。&rdo;
裴玄静不愿多话,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ldo;唉,可这宋三娘子怎么就突然死了呢。&rdo;陈弘志却好似打开了话匣子,&ldo;圣上才看上眼,她就……也是个薄命的。&rdo;
裴玄静揶揄道:&ldo;公公倒也怜香惜玉。&rdo;
陈弘志讪笑道:&ldo;呵呵,炼师是有福之人。&rdo;
她掉转头,不愿再理睬他了。深宫大内的倾轧和争斗,足以将少年人的明朗剥夺得干干净净。在大明宫出入才没几天,裴玄静已经见过太多身不由己的人,实在感到沉重。
陈弘志突然问:&ldo;炼师可曾在柿林院里见到仙人铜漏?&rdo;
&ldo;公公何出此问?&rdo;
&ldo;奴怎么听说,那仙人铜漏不在宫中了?&rdo;
&ldo;你听谁说的?&rdo;
&ldo;炼师只说见没见过吧?&rdo;
裴玄静皱眉道:&ldo;我是去查宋若茵的死因,不是去看什么仙人铜漏的。陈公公这么关心,自己去柿林院走一遭不就清楚了?&rdo;
陈弘志笑了:&ldo;我知道了,炼师没见到仙人铜漏嘛。&rdo;
&ldo;即使我没见到仙人铜漏,也不等于它不在柿林院。再说,圣上将仙人铜漏赐予宋三娘子,实与陈公公无半点关系。公公这么关心,又是为何呢?&rdo;
陈弘志停下划桨的手:&ldo;宋三娘子要是真把圣上赐的宝物弄丢了,那可犯下大错咯。此等罪过,全看圣上的心情。或许一笑了之,但为此丢掉性命的,也有先例。&rdo;
因为用力划船,他的双颊微微泛红,冒出薄汗,越发显得稚嫩了。可从这个少年口中轻描淡写吐出的,却是叫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裴玄静越听越不对劲,盯着陈弘志问:&ldo;公公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rdo;
&ldo;啊呀,奴是见炼师给圣上逼问得紧,想帮一帮炼师呗。炼师请想,假如宋三娘子真的把仙人铜漏给弄丢了,她畏惧圣上天威,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呢?&rdo;
&ldo;你说宋三娘子是自杀?&rdo;
&ldo;……难不成还是被人杀了的?这更不可能啦,皇宫大内里头,不会不会,绝对不会……&rdo;陈弘志一味地摇头晃脑。
裴玄静不想再谈下去了。她扭头望向岸边,雾气渐渐消散,离岸最近的金殿悄然展露身姿。她知道,从此地弃舟上岸,再到走出宫禁,仍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而有些人,是永远也走不出去的。
离开大明宫返回金仙观,裴玄静仍然纠结在宋若茵之死的谜题中。她是怎么死的,已经毋庸置疑了。但究竟是意外、他杀,还是自杀?裴玄静仍然无法回答这个关键问题。
皇帝身边的宠侍为什么如此关注宋若茵的死,还一口咬定她是自杀?
再有……仙人铜漏。裴玄静原以为,宋若茵将仙人铜漏送去武府,只是为了留下一条线索。陈弘志的异常表现使她意识到,仙人铜漏本身也可能暗藏玄机。
到目前为止,除了武肖珂母子和宋家姐妹之外,并无人知道仙人铜漏的去向。既然大明宫中有人对仙人铜漏的下落十分在意,那就说明,宋若茵将它藏在武肖珂处是相当正确的举措。武府虽比不上大内宫禁森严,却胜在人头干净,没有耳目。
要不要再去提醒一下武肖珂注意保密呢?
裴玄静尚未采取行动,段成式上门打听案情来了。
这回裴玄静不好意思再将他拒之门外,少年为了帮忙查案,身陷险境,差一点儿就丢了小命。裴玄静从心底里感到愧疚,并且万分后怕。
段成式倒像没事人似的了,也可能是装成没事的样子。其实那天他在&ldo;飞云轩&rdo;里吓得魂飞魄散,接连做了好几天噩梦。
由于祠部郎中的儿子在&ldo;飞云轩&rdo;中差点遇害,负责管理东市的万年县县令全力侦破&ldo;飞云轩&rdo;一案,所以才能那么迅速地查清&ldo;飞云轩&rdo;和老张的底细。老张的死状恐怖至极,仵作的结论是:他死于自己培育的毒蛊,从尸体的状况来看,死了最多不超过两天。所以裴玄静才能肯定地告诉宋若华,老张是在宋若茵之后死的。
不过,他死得也太凑巧了,否则总能从他口中问出些端倪来。
坐在裴玄静的房中,段成式一边不住地东张西望,一边还在感慨。
他的目光立即被案上的《璇玑图》锦帕和毒笔吸引过去了:&ldo;咦,这是做什么用的?&rdo;伸出手就要去拿毒笔。
裴玄静赶紧喝止:&ldo;别动!&rdo;
段成式吓得一激灵,把手缩回去,眼巴巴地说:&ldo;炼师姐姐,把你查到的都告诉我吧。&rdo;
裴玄静知道瞒不住他,便将自己在宋若茵一案上的发现,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段成式听得连连惊呼:&ldo;天哪,我真想看看那个木头盒子。&rdo;他兴致勃勃地说。
&ldo;有什么可看的,你的若茵阿姨就是死在那上头。&rdo;
&ldo;也只有若茵阿姨才能想出那么精妙的杀人武器!&rdo;段成式又想朝毒笔伸手,迟疑了一下,终究不敢,便转向《璇玑图》。
&ldo;咦?若茵阿姨好喜欢《璇玑图》哦。&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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