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年并未答话,只出神地盯着粥碗。饭桌归于沉寂。秋意正浓,檐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打湿满院银杏落叶,清苦的潮气侵噬庭阶,间杂颓靡腐败的气息,就好像上苍也在为人世间的苦难垂泪一般。可是上苍又怎有感情呢?冰轮腾转几度秋,时间一往无前地向前奔跑,终究只有人有生老病死,爱恨嗔痴,也终究只有人被困在过往的执念中,被永远留在了昔时。烟年时常觉得,剥开坚硬外壳,她的内里从未变过,始终是十?岁时那个倔强偏执的小女孩儿,不向往广阔的天地,只想回到温暖的家中,听阿姐再唤她一声年年。见她不语,春芬有些心慌,试探道:“年年?年年?”年年……年年。烟年抬眸,目光如同?一潭深涧水,空洞,毫无波澜,冒着悲凉的死气。穿堂风吹动灯影,面前是满桌珍馐饕餮宴,精致奢靡至极,却更衬得她平静而绝望。她当真?如叶叙川所言,变作了绣屏上的鸟雀,生死都在樊笼之间,慢慢腐朽,终化为一寸烟灰。“嫂子与我素不相识,便别叫我年年了。”她道:“你只需告诉我,我姐姐尚在人世么?”她这?话说?得极轻,落入在座几人耳中,却不啻于平地惊雷。布菜丫鬟倒吸一口冷气,双手猛地一抖,玉筷叮当一声坠地。汤碗中泼出几滴汤水,正溅在春芬脸颊上,春芬只觉耳边轰地一声,脑袋一片空白。茫然后?又是无法抑制的慌乱,她甚至不由自?主地转向叶叙川,惶然道:“我……我是……”“她就是你的姐姐,千真?万确。”叶叙川神色不变,只是眼角狠狠地跳了一记。他接过她话茬,坚定无比地对烟年道:“年年,莫要胡思乱想。”烟年摇了摇头?,自?嘲一笑:“事到如今,骗我还?有什么意思,难道我在你眼里,是个连自?己姐姐都认不出的傻子么?”她的目光越过重重帷幔与门扉,越过关山霜河,虚虚地落于远方?,仿佛在凝视她遥远而模糊的记忆。记忆里烟火欢腾,如今已空无一人。“从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她不是我阿姐,而是你找来骗我的戏子。”叶叙川面色骤然煞白。这?个男人镇定自?若的表象分崩离析,她终于在他眼中看?到了慌乱之色,越来越浓烈,越来越不知所措,他试图握住她的手,却被烟年毫不费力?地闪避开。“年年,你听我解释……”“不必多说?了,我阿姐嫁过人,生过孩儿,在带我躲避战火时跛了一只脚,所以,断不会像她这?样走路。”“而且我阿姐一向害怕花粉,光是闻一闻就要涕流不止,又怎么可能?在头?上插戴金桂?”烟年笑了笑:“叶叙川,你莫要忘了,我是个细作,天下没有人比我更懂得作戏,像她这?样肢体僵硬,言谈惴惴的,甚至入不了细作营的门。”春芬冷汗涔涔,未料自?己露了那么多破绽,一时六神无主,只喃喃道:“……你看?穿了所有,为何不那时就拆穿我呢?”为什么?叶叙川只略一思索,心里隐隐猜到了答案,可却怎样都说?不出口,只觉更加悲哀难过。烟年美目微阖,又露出那种?自?嘲的神情。“因为最想骗过我自?己的,其实也正是我自?己。”春芬不解其意,却听烟年空灵飘渺的声音传来:“我何尝不想闭上眼睛,合上耳朵,糊里糊涂地把你当是我阿姐,这?样便有人陪我说?话,为我梳辫子,关切我累不累了,可是……可是……”万事敌不过一个轻飘飘的可是。“可是我做不到。”清醒的人最痛苦。当她一遍遍说?服自?己,便这?样无知无觉,糊里糊涂地过下去时,总有些细节闯入她视线中,令她如鲠在喉,恍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压根不是她朝思暮想的姐姐。她们一点都不一样。拿着叶叙川给的钱财,她只是在扮演她认识的杜芳年而已。烟年憎恨自?己的观察力?,这?让她毫不费力?地看?穿春芬,人生已如此绝望,她何尝不想骗一骗自?己?可她根本没有这?份本事。她又问一次。“你告诉我,我阿姐是不是已不在人世了?”面对这?等哀艳到一碰就要碎的目光,大约没有人能?坦然说?出谎言。她如此聪慧,再瞒骗也无意义,叶叙川沉默良久,终归启唇道:“对。”得到准确的答案后?,烟年的灵魂仿佛在躯壳中震了一震。“何时走的?坟冢又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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