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亦是一样。晌午,喻姝穿好青罗翟衣,采儿把一根根花钗宝钿插入已梳就的小盘髻中。瞧着两弯眉黛间的花钿,采儿不由叹道:“夫人好像天仙下凡”她直腰坐在妆台前,却在对镜出神中。——今日早上魏召南的下属弘泰来过。本来弘泰以前也见过,但今日再见,喻姝却被吓了一跳。那高壮的背影,竟和几日前雨夜杀人的假婆子重合在一块是自己想太多了么?不对、不对,那一晚也太可疑了。随随便便的贼人如何进得了王府?后来搜查,竟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魏召南他到底想做什么?“夫人?”采儿瞧她那凝重的神情,以为遇上什么难事。刚要开口,喻姝已经笑了笑,“没什么,在想点小事罢了,现在也想通透了。”收拾齐整后,喻姝带着采儿乘车入皇宫,出了宫道,先去福宁殿见过帝后。开炉家宴,来的都是皇亲贵胄。苑中赏花,较熟的命妇会相围说笑,满苑零零散散,也不少独自看花的人。皇后仪仗从闲庭校场回来,众命妇们纷纷行礼。“都平身罢,今日是家宴,一家人不必拘太多。”话落微微偏头,笑问:“琅画的伤风可好些了?本宫去校场瞧几个哥儿,独独没见着老三。你们小两口真是奇怪,他来你便不来,你来他便不来的。”说罢,命妇们都在笑,只见众人里有一女子稍稍站出。那女子容颜姣好,娉婷而立,应是荀琅画。她身着浅杏缠枝纹华锦,发簪碧玉,此刻正被逗得脸颊泛红,声如蚊蚋:“妾是劝过殿下早来的可他说还有文章须向博士请教,要晚些。”皇后对大家笑道:“瞧瞧,本宫这儿妇的胆儿也太小,就是说说,莫真以为怪你,吓着了?你呀就该学学老四家的,胆大不怕。”众命妇们又攥帕子捂嘴笑。喻姝也跟着大伙一样笑,听见秦汀兰在耳边低低哼笑:“学崔氏,那可不止胆大,要目中无人呢。”她扭头看汀兰,汀兰摊摊手,仿佛没说过。皇后说完几句话便回大殿去,众人都散了,开始三三两两闲逛吃茶、赏花谈笑。喻姝虽拈着点心吃,偶尔应和几句。但从始至终,心思都在崔含雪身上。她见崔氏本在花枝下挽了荀琅画说话。一会儿后有小丫鬟来耳语几句,琅画脸色微变,急匆匆的离开。崔含雪便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这不,机会来了。喻姝眼眸微眯,先用帕子擦去手心的碎渣。又借口更衣离开,过会回来,正巧经过花枝下,盈盈一礼曰:“四嫂嫂安好。”“五弟妹亦安。”崔含雪礼到,本想敷衍几句了事。见这人儿,脑子突然想到一出趣事。脸色一改,倒是亲切握住喻姝的手。崔氏挽了挽额间碎发,比着方向笑说,“我不久前从庭中过来,那边好生热闹啊,玩得可有意思,不如五弟妹和我结伴过去?”喻姝脑瓜子转得飞快庭中,几个皇子皆在那块,都是男眷的地方有甚可玩?葫芦里要卖什么药?但宫宴的机会不多,崔含雪也不是她常能碰到头的喻姝思量片刻,当即笑靥绽开,好呀。受辱亭台筑于假山之侧,东面山石下凿了片小池,沿边围筑各色的青碧斑石。盛夏时这片池水里会蓄养游鲤浮藻,现在步入深秋,金色的游鲤倒少见,多了几条耐寒的花斑鲤。矮石边,有两三男子闲坐喂鱼。庭中施几座檀香方案,摆了许多精致的糕点果子,乌李桃煎,奶糕时果。有人赏画,有人高谈论阔。老四鄯王与一干子弟在旁边的小校场射箭。他反复拉开几次弓,没一次射准的,二哥在旁戏谑道:“手绵绵软软的还不如女人。”二哥一笑,才六岁的六皇子跟着亲哥学舌,就是就是,还不如女人!开炉家宴,闲庭上坐的哪个不是显赫王公?鄯王年轻气浮,昨日在王府练剑术还好好的,正想今日给大家露一手,怎料出师不利。他烦躁地脱下棉裘,刚要甩给小厮,眼睛一瞟,忽然看见那个人在亭台上吃茶。心下连连腾笑,会有人给他搭台阶的。鄯王外祖吕家,乃是朝中新贵。近年随着吕家大兴,他在几个已封王的皇子里混得风生水起。且看眼下成年诸王的权势,除了琰王,就没人比他更有风头。大哥二哥比不得他,更别说是奴生子的魏召南。当然了,谁又不知道,他身边打小就有个奴隶呢?鄯王的脸色好了些,甚至有些兴奋,朝着亭台大呼:“五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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