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允也敏感,他对虞双目光里不那么怀好意的想法特别敏感,虞双视线这么一瞥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虞双收回视线。 这烟扔了怪可惜,等会儿就先放翟允那里吧。 翟允:我的地位就比垃圾桶高上那么一点,是吗? 唉。翟允心想:虞双这人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点心啊?家里那种情况还找个明星男朋友? 唉。虞双心想:大明星怎么就这么娇贵呢?以后什么样不抽烟不喝酒的五好青年才能配得上他啊? 唉。唐熹心想:以前只觉得虞双这人说话一套一套的很有意思,怎么就没发现从他那里挖句实话这么难呢? 唉。翟芸心想:这几个人怎么不说话也不吃东西?这个情况我就算安静吃东西也会很显眼吧?? 一张桌子四个人,一对真兄妹一对假情侣,齐齐无声地叹了口气,脑子里想的事情却与彼此所想毫不相干,一顿饭吃得各怀心事,谁都没吃下去多少。 人也见过了,事也说过了,虞双毫不留恋带着唐熹就要走,翟芸跟在他俩后边依依不舍,眼含热泪,“两位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们如此般配地走在一起呢?” 虞双感觉她这话还漏了一句:双哥见不见得到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把唐熹男神给带来。 偶尔虞双也会觉得,翟芸既然叫他一声哥,他就得担起这声哥的责任,教育一下小丫头:“小芸妹妹,哥哥和你说啊。” 他语重心长:“生活呢,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你呢,也不要只盯着人家的男朋友,自己赶紧去找一个,好吧?” 翟芸:“……” 翟芸微笑:“好的呢,哥。” 小女生脸上笑嘻嘻,心里气得疯狂数落虞双:我刚才就不该留情面,该把你什么糗事都抖出来! 倒是唐熹记着小姑娘刚才给自己讲了那么多关于虞双的事情,打断了还要继续拉仇恨的虞双,对小姑娘说:“有空的话,可以再一起聚一聚的。” 翟芸脸上的笑容马上真心实意不少:“我熹真好!永远支持你!么么哒!” 她又朝虞双做了个鬼脸,在虞双开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一溜烟跑了。 目送翟芸蹦蹦跳跳地离开,虞双才扭头问唐熹:“那丫头刚才是不是说我坏话了?不对,那丫头刚才到底说了我什么坏话?” 唐熹失笑:“你就这么肯定?” 虞双说:“要不是说了我坏话,她会这么心虚?一眼就看出来了。放在平时,说她一句她能顶我十句。” 离开餐厅后,他和唐熹又得戴上帽子和口罩。现在已经入夏了,晚上也开始闷热起来,虞双的口鼻都掩在口罩中,闷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把口罩往下拉了点,露出鼻子。 “她告诉我,”唐熹瞥了他一眼,“你以前很可爱。” 虞双哈哈哈:“拉倒吧,我才不相信她会那么说。” 虞双以前是个什么德性,他自己清楚得不得了。要不是因为这张脸摆在这里,哪有那么多少男少女凑他面前?估计避着都来不及。 走在街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唐熹代言的广告占了一个巨大的广告牌,就在商场大楼外挂着。 广告牌上的大明星冷酷性感,嘴里还叼着一片玫瑰花瓣,雪白的牙齿与鲜红的玫瑰花瓣带来视觉上的巨大冲击。但虞双想想旁边走着的安静乖巧的唐熹——这对比有点强烈,强烈到有点不真实。 走在他身旁的,是个……之前好像在云端上的人,是个大明星。 他们原本毫无交集。 虞双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唐熹,问:“大明星,我看你刚才也没吃多少——要不要喝奶茶?” 唐熹吃一点就饱,本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变成一句:“好。” 他有心想和虞双再多呆一会儿,哪怕光是在这街上慢吞吞地走着,吹吹晚风听听人声,也会觉得心情愉快。 虞双问:“想喝什么奶茶?我请你。” 唐熹想了想:“随便吧,和你一样的。钱的话,还是我给你——” “别,别给我钱,”虞双差点来个平地摔,“这钱我有,我真有。” 虞双说完就往奶茶店走去,在奶茶店门口排了会儿队,买了两杯一模一样的奶茶,回去的时候却看到唐熹坐在路边的椅子上,面前站着两个女孩子。 那两个女孩子看到他,特别激动地你推我、我推你推了两下,齐齐朝他开了口:“双哥!” 虞双看向唐熹:“被认出来了?” 唐熹无奈地点点头。 这让虞双立刻想到之前自己把唐熹包裹得严严实实、结果这人还是被他粉丝认出来的场景。 虞双感慨:“现在的粉丝啊,火眼金睛。敢问,你们是师从孙大圣?” 两个女孩被他逗得笑起来。 他把手里的奶茶交给唐熹,又看向两个姑娘:“晚上好——拍照了吗?或者录视频了吗?” 小姑娘还以为虞双会要求把照片和视频通通删掉,两个人都没敢吱声,结果虞双只是戳开奶茶封口,说:“拍了的话麻烦先不要传网上啊,等会儿被看到了。这里人太多,我怕发生踩踏事件。” “啊?”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好好好,没问题。” 虞双很自然地和那两个女生聊起天来,唐熹便不用再纠结自己要同她们说什么、叮嘱什么。他借着路灯的光,看了眼奶茶的杯身。 少糖,纯奶茶。 看来虞双不喜欢喝太甜的,也不喜欢奶茶里加料。 唐熹暗自记下虞双喝奶茶的口味。他想一下子了解虞双的全部,但又清楚对待虞双无论是那一方面都要慢慢来,快了、被发现了,很容易让他后退。 那些负面的、刺人的,虞双笑笑也就过了;善意的、柔软的,却够他在意好久。 知道一点是一点。唐熹在心里记着,从翟芸那里挖来的、在虞双身上发现的,加起来零零总总也算是一大进步。 和两个女生道别,虞双扭头看唐熹:“大明星,现在有什么打算?再走一走,还是回去?” 唐熹问:“你呢,累吗?” 虞双说:“嘿,你这可是小瞧我了啊。” 唐熹点头:“是,校运会马拉松比赛的冠军,你厉害得很。” 虞双被他说得笑起来,笑得靠在唐熹身上,手臂也搭在他的肩膀上。 “哎呀,完了,”虞双说,“我感觉我的笑点也有点受你影响。” 他说完,唐熹也跟着笑,两个人笑成一片,又怕被别人注意到,只能压着嗓子发出“噗嗤噗嗤”和“鹅鹅鹅鹅”的笑声。这笑声是真没有形象,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恐怕还不如大笑来得要脸。 笑了一会儿,唐熹说:“那我想去城都大学。” “嗯?为什么想去我们学校?” “很早之前就想去,”唐熹解释,“我上学的时候,老师在上边讲,我就在下边发呆,回神的时候都不知道他在说哪里。总是不听课,所以成绩很差。” 说到这,他眼角又显出几分笑意:“高三了听人家说目标大学是城都大学的时候,我才特别羡慕,但看看自己的成绩又特别自卑。我连想都没有敢想过,要去考城都。” 大概算是少年时代颇为遗憾的一个梦。 这就触及了虞双的盲区——他从小脑袋就聪明,高三虽说发生了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事儿,有一段时间耽误了学习,后来没日没夜努力了一把也还是稳稳进了城都大学。 当然他不会用自己的成就去戳人家的伤口,唐熹会主动说起他的事,这是很少见的。 虞双只点点头:“嗯,城都大学里灯多,晚上过去也挺亮的。” 还有一个原因。 唐熹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生活上、或者学业上的痕迹。 城都大学就在附近,校门大开,除了来往学生之外还有许多散步的一家三口、或者是拿着扇子的老爷爷老奶奶。 果真如虞双所说,校内不仅有明亮的路灯,连道路两边的树上都挂着一会儿变一个色的彩灯,走过球场的时候还有篮球撞击地面、网球击打拍面的声音。 他们经过一排长长的公告栏,其中有优秀学生与奖学金获得者的展示,唐熹停下来细细打量——没打量多久,一眼就看到了虞双的照片。 虞双的照片挂在最前头。照片里的他笑得挺内敛。说是笑,好像又不像是笑,更像是敷衍,随便提了一下嘴角。 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学霸。 虞双凑过来看了眼:“啊,这个……说起来这张照片还是刚刚上大学的时候拍的。本来他们让我重新拍一张,我嫌麻烦没去。” 唐熹看着那照片,“虞双,你是怎么考上城都的?” 虞双:“?” 意识到自己问的有点歧义,唐熹笑了声:“不是,我的意思是,备战高考的时候……你是不是很辛苦?” 是不是很辛苦? 虞双愣在原地,心脏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阵尖锐的疼痛之后,又是一阵绵长的酸楚。 是。 但那不是备战高考的辛苦,那是日日夜夜一旦合眼就会被梦魇纠缠、明知往事不可追却仍旧懊悔不已的痛苦。 睡不着就只能学的那段时间里,没有人问过“你辛苦吗”这样的话。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他们的回答出奇的一致:“虞双吗?他很优秀,是不用担心的。” 一个足够优秀的人是不需要被担心的。 实际上呢? 虞双自己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足够优秀,也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被担心。这些事情,没有人能给他解答。 但唐熹这么问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可能还是要的。不是说这句话能起什么作用,只是至少能让他觉得,他被人在意。 好像在黑暗中徘徊许久的人,突然发现面前落下一束光——那光是别人无意之间照的,却还是给他带来了足够大的触动。 “……有点,”虞双喃喃回答,“有点累。” 唐熹想想也是:“你们村里的人是不是都觉得你是他们的希望?” 这话他很早就想问了,就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被唐熹刚才那些话问得仿佛飘在空中的虞双,“哐”的一下坠地,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让唐熹和小纪都产生了极大的误解。 虞双扯了一下唐熹的袖子,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和你说个事儿,其实我真的,真的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 “虞双!” 虞双下意识扭头。 “啊啊啊啊——!” 他们身后不知何时站了好几个女生,见虞双回头,马上爆发出一阵狂叫。 “你看!你看,我就说是他们两个!” “虞双好帅!!” “天哪,我还以为我不会在都大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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