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叫我责罚,又叫我赎罪,你到底想说什么?”“属下······”“不错,你害得静挽受惊,此罪的确该罚,而且改重罚。”萧子珏脸上重新变回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样?,仿佛方才的笑容不过是错觉,阮沨泞心一凉,就怕他会说出什么类似于把她喂蛇的恐怖惩罚,却听他话锋一转,淡声出言,“可说你挟持宫妃,谁看见了?谁又能定你的罪?”阮沨泞一时语塞:“这······嫣妃他们?全都······”“我景临王府的人,有什么事还轮不到外人多嘴。”正声打断完她的话语,萧子珏又是猛咳一口血,身子晃悠着居然是要往旁边倒去,阮沨泞一看也顾不得别的了,急急扶住他:“王爷!您可是在?方才比试中受了内伤?您再坚持坚持,我看这马车马上就能到平青殿,到时候让御医来帮您看看。”“不是······”萧子珏脸色发白地嗅着帕子,气?味安抚之余还觉得喉头?腥甜,声音沙哑“是巫族的蛊毒,御医看不了,回府之后?我自?己酌情调配解药······无妨,不管这个,先去看看静挽如何了。”巫族的蛊毒?阮沨泞听到这敏感又耳熟的几个字,心中一震,脑海又闪过几个永远忘不掉的破碎画面,她慌忙甩甩头?,不想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在?眼前,情急之下直接拿起?他的手?掌,在?掌心写道:“王爷这模样?怎么也不像没事,属下倒是能够帮王爷将蛊虫逼出身体。”“你?”萧子珏看着她抓着他的手?,没有急于把手?收回,而是轻轻挑起?眉,眼里显然带着不信,“你准备如何帮我?”阮沨泞也不急着自?证,如是写下:“王爷可还记得,您当初是为什么追查到属下的身上?”他不假思索即答:“魏封。”“正是。”阮沨泞一想起?那张可恨的嘴脸,手?便不自?觉用力,一字一句告诉萧子珏,“在?鸣樟村,因为他使用蛊虫这种下贱手?段滥杀无辜,属下曾经利用血液的气?味驱蛊救人,料想蛊虫这玩意儿虽然功效各不相同?,但终究是同?根同?源的,对抗之法也应当是大差不差。”言及此,她扯下青丝上的发簪,一头?光泽亮丽的乌发顺势如瀑垂落,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轮廓,盈满了萧子珏的双眸。她倒不甚在?意这般不体面的姿态,毕竟这种模样?的时候多了去,她什么狼狈模样?他没见过,早就习以为常。簪子干脆利落在?手?心留下一道不浅的痕迹,放任赤红的鲜血就这么渗出,琥珀色瞳眸没有眨动一下。阮沨泞拿出先前出任务剩下的火折子,放在?唇齿前轻轻一吹,火光冒出,在?白日的光景下并不算太耀眼,却弥漫开淡淡的温热。萧子珏视线定格在?那道划痕上,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更看不出别的什么情绪,就像沉入深海的一颗石头?,悄无声息。阮沨泞注意力没多放在?他身上,拿着火折子的燃烧处靠近血流的位置,适逢身侧有习习春风飘入,带动气?味,也省得她手?动吹风,血腥的浓郁就这么朝着他扑面而去,黏腻的,铁锈的味道透过那清甜的安神香味,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却是从同?一人身上散发出来,两相交织混杂,难舍难分地钻进鼻腔,让他闻到,亦让他躯壳中的东西闻到。俄而,身体里一阵翻江倒海,只觉得有什么细小?玩意儿在?他的皮下游走鼠窜,肆意踩踏着他的骨肉,飘流在?他的血水里,让他发麻发疼,终于依依不舍地缓慢现身。蛊虫顺着肩膀的体肤一点一滴冒出来,触角先探头?,悠闲晃动起?来,身子再出现,细长?的小?脚动了动,像是见到了什么饕餮盛宴,有了方向地要往气?味源头?爬去。自?然是没有成功的。萧子珏素手?一抓,拿着那指甲盖一般大小?的玩意儿凑近观察:“哦?便是如此小?的畜生?在?我身体里作怪么。”那黑不溜秋的绒毛蛊虫,和阮沨泞上一回见到的有些许出入,但是那般顽强挣扎的样?子,那般渴求她血液的样?子,不约而同?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萧子珏并没有急于把它杀死,而是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把它装了进去收好,又从怀中捞出一个精致的小?盒,扔给阮沨泞,平声言语:“行?了,看血流得我难受,先行?上药吧。”“属下谢过王爷。”阮沨泞依言熄灭火折子,撒上药粉,撕下身上那在?景辰殿弄得,本?就破败不堪的衣摆长?条,准备为自?己包扎。一只手?实在?是不太方便,她左右绑不来,正欲上嘴撕扯,谁料眼前忽而闯入一双不算陌生?的手?,阮沨泞怔愣住了,哑然地看着他神情专注,默不作声按压着她的伤口,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个活结。伤口被包扎得严严实实,整洁又不失形象,显然帮她的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她看着收回去的手?,活像吞了一口蚂蚱,差点就要手?脚同?步,有些不自?然地比划道:“劳烦王爷,得王爷相助,实乃属下之荣幸。”顿了顿,尚未有回答,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还想再拍两句类似“得主如此,仆复何求”的马屁才能安心,马车恰好在?此时徐徐停下,行?车的下属在?外头?扯住缰绳:“王爷,平青殿到了。”萧子珏不再多给她一个眼神,撩开帘子腿一伸跨下马车,疾步往殿中的方向而去了。果然,还是那个一提到妹妹就找不着东南西北的景临王,方才在?这车上的一切,不是他刚被蛊虫入侵了脑子不清醒的实非本?意之举,就是她做白日梦还没回到现实的幻觉。阮沨泞重新把散落的发挽起?,插上玉簪,整了整仪容,顺了顺领口,忽而想起?萧子珏还没把她的绢帕还回来,但也只是思索五秒,便不再多想,毕竟是自?己给出去的,还能怎么办,人家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了,总不能同?他要回来吧?她深吸一口气?,也下了马车。“禀王爷,御医看过之后?,说公主只是有些气?血不足,脉象不稳,并无什么大碍,也并未查出什么别的残余物质,想来那药水无色无味,公主才不慎中招,赶到之时,贼人也未曾抓到,是属下办事不周,还请王爷责罚。”千夙被简要处理完伤口之后?,就在?立殿外守着等候,甫一见到萧子珏,迅速上前把事项说明,然后?熟练地请罪,一套流程下来,看得阮沨泞佩服地给他偷偷竖了个大拇指。“行?了,一个你,一个雪吟,一天到晚地请罪,我都听烦了。”萧子珏无波无澜略一挥手?,“雁过拔毛,兽走留皮,他既然做了这腌臜事,就要做好被我揪住的准备,你派人下去给我去好好查查,嫣妃和太子,近日来都与?什么人有过往来,尤其去注意进宫之人的名册登记。”“王爷是说,太子殿下与?嫣妃娘娘联手?对付您?”千夙一愣,先前的注意力都在?萧静挽身上,还没有仔细想过这个可能。“显而易见的,不是么。”萧子珏眼中凉意更甚,哂笑一声,“拖时间拖得那么明显,生?怕我看不出来,我就不信,这其中没有半点利益牵绊,当真有个莫名其妙从南疆跑过来的巫族人,不惜与?我作对,什么都不管上赶着来找静挽成亲,只是为了贪恋美?色,萧珽真以为我是个傻的?他不过是有恃无恐,料定我知?道了他与?嫣妃有联络,也没办法对他做些什么,毕竟他是君王之子,我是君王之臣,不论他做什么事情,不论他如何做错事情,我都没有资格出声,必须忍下来。”萧子珏抬手?遣散了婢女?,往殿内走去,连声调都未曾压低:“但她嫣妃又算什么东西,后?宫之人参与?政事,甚至蓄意谋害公主,有几个脑袋也不够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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