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诱惑母亲,如今还信口雌黄,俗话说敢作敢当,纵然闹出来,是死是活也该一起承担,可最后只有母亲去了,对方还好生生活着。她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眼神冷得像天山冰雪,轻蔑道:“白夫人,我既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自然知道些事,你最好别瞒着我,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身为楚月的公主,并不在乎多杀一个人!”“公主在威胁我吗?”人家淡淡地问,气息稳得很,“如果我不想说,天下怕是没人能要挟。”平日里好话连篇的白夫人可不会出现这般傲然神态,霜雪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想必就是如此桀骜的模样,惹得母亲心动。“好啊,那你就别说了。”哼一声,凌厉目光穿透黑夜,她可不是娇柔温顺的母亲,楚月最尊崇的十七公主,还不记得从小怕过谁,手顺势一滑,寒光闪过,一把短刀嗖地指向对方咽喉。“白瑶卿,你听好了,我杀了你,不过挥挥手的事,你的尸体烂在静山,将来被野兽蚕食,也没人敢来管。”好狠的心啊!以往雾眉对自己发火,纵使最厉害时也没如此吓人,可模样又真得连相,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恍惚,觉得雾眉就在对面。白瑶卿唇角微牵,没有半点怯意,甚至还向前走几步,雪白皮肤触上短刀,一点猩红喷溅而出,吓得霜雪抖了抖。“殿下想要我的命,随时可以拿走。”深深眉骨下生出一双幽潭般眸子,满天星光不知何时已落尽,这双眼睛便一下下波光潋滟起来,瞳孔黑珠子似地,眼波荡出又收回,瞬间就把一切淹入黑暗。魅夜般的人,像梦中出现的魑魅魍魉,却幻化成最迷人的模样,没来由地让人心神恍惚。霜雪倒吸口冷气,忽地发现自己从没仔细看过她,一直把对方当做母亲的故人,长辈般尊敬,如今细细打量,方才顿悟,以眼前人的容貌品格,哪像个制香坊的普通老板。下意识咬紧唇瓣,灵机一动,“夫人想死,我便成全你,只不过当年母亲留下几句话,你如今死掉,便永远都不晓得,只能抱憾终身。”一字一句,落地有声。白瑶卿怔了怔,往事如烟,难道自己不是唯一的知情人,还有什么枝枝蔓蔓不清楚,竟有关雾眉,疑惑地蹙了下眉,并不接话。眼神却是陡然变了。霜雪瞧她吃了套,心里得意,先缓缓放下短刀,又转过身,佯装惋惜地叹气,千钧一发之际,容不得想太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忽地抽泣道:“我也不知是何事,让母亲那样对我讲,兴许是她糊涂了,说我不是父皇的女儿——”此话仿若晴天霹雳,震得白瑶卿一个踉跄,险些没裂开。痴痴地瞧着对方颤抖的双肩,在暗夜里哭得人心发冷,仿若被人一箭穿心,血光四射,却又呆呆傻傻,毫无知觉。心已不是自己的心,人也不再是那个人,恍然若失,半晌轻轻问:“殿下,说的可当真。”怯生生语气,再不是方才的不可一世,霜雪暗自思忖,晓得已抓住对方痛处。她掏帕子抹泪,乘胜追击,语气却特意软下来,“这种事,夫人觉得我会胡说,可关系到本公主的身家性命,要么——我刚才能那般着急,想让夫人多说几句,无论如何,总该让我搞明白啊!”眼尾一挑,目光游离,皎白月光下只能瞥见明晃晃的脸颊,挂着珍珠似地泪水涟涟。“夫人你说,母后倒底是糊涂了吧,她无缘无故就没啦,我总觉得不对,这几年明察暗访,也听到些流言,却无法分辨真假。”双手搅着帕子,一步步逼近,“夫人,我如今只能指望你。”夜色深了,耳边已能听见小兽低吼,风吹树叶,张牙舞爪,雪白一片的花丛中生出魅影,这次竟是白瑶卿后退几步,兀自噎住声。眼前人也沉默,四目相对,半明半暗中隐隐试探,不知是谁,先泄露了心事。秋日寒凉,尤其是山中,阴森森,湿漉漉,寒意很快侵袭身体,霜雪毕竟怀有身孕,忍不住打个激灵,拉紧斗篷。脸色不好看,四肢微微抖动。白瑶卿身为曾经的顶级乾元,又自小学医习武,一瞧便知公主身体有异,她总不能让她病着,连忙走过来,安抚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你真想知道过去的事也不难,等明日来香坊,一定如实禀告。”说罢指尖放在霜雪手腕,习惯性地诊脉,呀了声,一切早已明了,“殿下的身子该好好养着,怎么还乱跑——春陵毕竟是陵墓,不应来的。”话里有埋怨,语气却温柔至极,听起来在训斥,实则全是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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